中国的崛起，中国城的没落 编辑本段回目录
David Leventi
作为旧金山干尼街（Kearny Street）上一个唐人街就业中心的经理，维尼·于（Winnie Yu）目睹了工薪阶层的进进出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像沈明发（Shen Ming Fa），都具备了书写华人精英移民美国成功故事的素质。39岁的沈去年秋天举家迁往旧金山，他9岁的女儿脑子里想到的是一个要讲英语的未来。他的第一站是唐人街，在那里他发现了一个帮助解决工作和移民问题的即时社团。
不过，后来于不断看到了这样一种转变：她的客户一直在离开而不是进来—为了追逐所谓的中国梦。一天晚上，沈在就业中心告诉我说：“现在，美国梦已经破碎”，他的手指一边不安地叩击着桌子；他大都分都是讲国语，于女士帮助我翻译。沈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失业状态，只是在能找到的时候做一些兼职工作。在中国的时候，他一边做兽医师，一边在传统中国文化学校教课。“在中国，大家过得更舒服：住在大房子里，有一份好工作。那里的生活绝对更好。”他掰着手指头，数出了几位自己认得的、在他来美国之后已经返回中国的人。当我问到他是否考虑回去时，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然后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的女儿朝气蓬勃，”他小心翼翼地说，“不过我每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近年来屡屡出现中国“海龟”的故事，所谓“海龟”，指的是在海外受教的人士，在受到中国政府包括经济资助、现金红利、税收减免以及住房补贴在内手段的激励下移民回中国。2008年，普林斯顿大学的分子生物学家施一公，拒绝了一个声望很高的机构提供的千万美元研究基金，返回到中国，并成为清华大学生命科学系的系主任。“我的博士后待遇丰厚，”普林斯顿大学的一位物理学教授罗伯特•H•奥斯汀（Robert H. Austin）说。
但是，没有技能的工人也在回去。中国的劳动力短缺导致工资提高，他们可以选择的工作也在增多。位于华盛顿的智库—移民政策研究所（The Migration Policy Institute）发布了一份文件，预估中国到2030年的人口变化，文件指出，认为人口流动只是单向迁入的看法是错误的：实际上人口流动要有活力得多。“以我们美国的理解，移民就是来到美国、住在美国、然后死在美国。事实上从来都不是这样的，”该机构的所长帕帕德美特里欧（Demetrios Papademetriou）说：“从历史上看，二十世纪上半叶来到美国的人有超过50%后来又离开了。到了下半叶，这种回流降低为25-30%。不过今天，在谈到中国的时候，实际上你会看到更多的人正在回去……从我们的数据能够捕获的角度上来说，这种回流的速度也许很缓慢，总是有几年的滞后时间——但是美国就业环境持续不景气，再加上中国开出更好的回国条件，越来越多的人会选择回国。”
过去5年间，中国移民美国的人数一直在减少，从2006年巅峰时的87307人降至2010年的70863人。由于唐人街是传统上工薪阶层移民聚集起来寻求帮助的地方，中国的崛起及移民潮的放缓，几乎注定了唐人街要没落。
规模小一点的唐人街近几年一直在萎缩——只需看看华盛顿，那里的唐人街已经退化为几个街区，只有一个耀眼的牌楼作为标志，里面都是星巴克和Hooters那样的连锁店，只是挂的广告牌还是中国字。不过现在旧金山和纽约的唐人街的人口也在减少，居住性减弱了，变得更为面向服务。2010年美国人口普查结果在三月份公布的时候，数字显示旧金山唐人街核心地区的人口在下降。在曼哈顿，普查显示唐人街人口在最近的记忆中首次出现下降—总数几乎减少了9%，而在亚洲人口中的降幅为14%。
唐人街的成批撤离之所以会发生，部分是因为工薪阶层被排挤出这一传统社区，迁往郊区民族居民区（ethnoburbs）；开发不断地将居民推出临近街区，推向另外的第二块飞地，像纽约皇后区的法拉盛（Flushing，Queens）。但是需要像唐人街那样的网络的移民的涌入速度正在变缓。值得注意的是，在国外出生的中国纽约客（Chinese New Yorkers）占比从2000年的75%降到了2009年69%。
唐人街一度几近消亡，在上世纪上半叶的时候，彼时的各种排外法案限制了移民。退休建筑师和历史学家菲利普•蔡（Philip Choy）在旧金山的唐人街长大，他注意到自己的邻居由原来的中国移民变成了新一代的美籍华人。“如果不是移民政策的改变，唐人街也许已经消失了，”他最近告诉我。只是在1965年《移民和国籍法修正案》提高了配额之后，中国人才再次让整个国家的唐人街复活过来—尤其是纽约、旧金山和洛杉矶的那些社区。
当然，自从淘金热的日子以来，华人一直就有着赚到钱之后衣锦还乡、叶落归根的想法。正如帕帕德美特里欧所告诉我们那样，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往往会再次重演。只不过现在是在家也能寻找到财富了。
这种离去预示着对于美籍华人来说一度不可或缺一个地方的消失，倪志伟（Victor Nee）和布莱特•迪百•倪（Brett de Bary Nee）在他们1973年的《Longtime Californ’》一书中所提到的“实际上每个住在旧金山的中国人都跟唐人街有关”的那个地方消失了。两年前，当我为了自己有关唐人街的书（算是写给我邻居的情书，他们在我们家首次到达美国的时候接纳了我们）做巡回推广的时候，这些飞地的未来还是一个开放性的问题。不过如果中国继续繁荣，作为工薪阶层移民生死攸关的入境口岸，中国城就将会失去其存在的理由。相比于去美国，这些工人会有更好的事情要做。
徐灵凤是《美国唐人街（American Chinatown: A People’s History of Five Neighborhoods）》一书的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