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年龄歧视编辑本段回目录
硅谷,已经成为全美年龄歧视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二十年前,当整形外科医生 Matarasso 在旧金山开设了自己的第一家整形室时,他的顾客群基本都处于不惑之年:衣锦还乡的前任选美冠军、配偶外遇,或正在找外遇中的人。而现在,他的客户分布在各个年龄层——范围之广,生意之多超乎想象。他说,自己的公司是全球第二大“肉毒素分配器”。但这一增长与他的行医风格并无任何关系——而是源自附近旧金山湾区正在发生的一场文化变革。
硅谷,已成为了整个美国年龄歧视最严重的地区之一。除非以“任人唯贤”为傲,科技公司在开中青年人玩笑时根本不会多想。 “年轻人就是更聪明。”Facebook CEO 马克·扎克伯格在 2007 年斯坦福演讲时说。而就在我写下这段文字时,ServiceNow ,一家位于圣克拉拉市的大型企业 IT 云服务公司,在他们的“招贤纳士”页面中这么写道:“我们需要那些将干出一番大事的人,而不是曾干过一番大事的人。”PayScale 最近调查了全美 32 家最成功的科技公司,发现员工平均年龄超过 35 岁的仅有 6 家。Facebook、Google、Zynga、AOL 的平均年龄在 30 或以下。于此相反的是,美国的总体就职人员的平均年龄为 42 岁。
工程师、创业家、商人、整形外科医生……在过去八个月与硅谷人的交谈中,我隐隐感觉到:被别人认为很傻很天真也比在八十年代有选民票要好。
于是,让老员工看上去依旧属于办公室的重责就落入了 Matarasso 手中。“这真的演变成了:'嗨,我四十岁了但得面对一群与我共事的新鲜面孔。我可不能看上去像是有老婆、有两三个小孩还背着房贷的人'”他告诉我。
整形医师 Seth Matarasso 图: Mike Kepka/San Francisco Chronicle
Matarasso 顺利成章地从这场社会实验学的缩影中得出了几条结论。首先,找他的人越来越年轻——Matarasso 时不时得拒绝那些二十多岁的科技员工。其次,技术人员也很重视微整形:“他们不会肿着脸走进办公室面对 13 岁的同事们。更倾向于慢慢来,循序渐进。”这也是为什么 Matarasso 在周五最忙:他们拿周末来恢复,到周一的时候就成了自己的年轻版。
此外还有年龄上的差别。男客户群的比重加大,而且态度也很极端——有的人比较含糊其辞:“我这颗痣你能帮我看一下吗?反正我已经来了,你能顺便帮我看看这个部位吗?”有的则更直白:“赶紧做了吧!”也不多了解下其他选择。
在整形产品的人气方面,男性技术人员最青睐用激光治疗清楚红血丝和皮肤斑点,继而是一种叫 ultherapy 的聚焦超声波紧肤术。“做完第二天就可以去工作了。速度非常快。”不过,还没有哪门技术能超过最传统,也是最常见的肉毒素。“用一点注射在眼部和嘴巴四周。就和所有优等生一样,他们对颈部肌肉非常斤斤计较。”
光凭 Matarasso 的整容所来判断中年员工在科技行业的地位有些极端。但是,这仅仅是程度上的差比而已。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告诉我,他在 Facebook 的朋友曾半开玩笑的说自己决定避开阳光——为了防止过早产生皱纹。Robert Withers 是一位专为 40 岁以上硅谷员工求职的顾问,他建议年长的求职者在自己的 LinkedIn 专页上放一张证件照,而且必须看上去年轻、有活力。他还建议花上一定时间在应聘公司的停车场观察该企业员工的穿着打扮。
这种残酷现实背后的讽刺意味不难察觉。在美国这块以不懈的乐观情绪而闻名,以突破和创新至上的角落,充满着大量受过高等教育、有一技之能、极有野心的员工,而他们却被分流到边缘,徘徊在企业停车场和整形医院等候区,全为了一些没人能理性解释的原因。而其后果,是彻头彻尾的沮丧。
天使投资人 Dan Scheinman 图:Reuters/Stephen Lam
曾为思科(Cisco)担任了 18 年的收购部门高管, Dan Scheinman 当年提出收购软件公司 VMware 的计划一路历经重重质疑与阻碍。最后,VMware 成为了市值 500 亿美金的成功案例,而他本人也在 2011 年离开思科,成为备受关注的风险投资人。他认为,大多数的硅谷投资人就和思科的上层一样保守。“Pau Granham”—— Y Combinator 的创始人,世界著名的创业公司孵化器——“曾说过,最成功的投资人在 24 小时内做出决定。”Scheinman 淡淡地告诉我,“现实是,我有两种选择。一,我可以做别人都在做的事,但除非你最有资本,否则这个策略行不通。”而另一种,则是尽力定义一个在某种程度上不太被人看好,也因此竞争更少的利基市场。他领悟到:是更年长的创业家们孕育了所有被低估的机会。确实如此,在所有对风险投资人产生误导的因素中,年轻的诱惑力排名最高。“投资人头上的那根截止线写的是 32 岁,”Granham 在 2013 年的《纽约时报》采访中说:“在 32 岁以后,他们就有点犹豫不决了。”
新兴企业带来的高风险,促使投资者去追求上百甚至上千倍的回报。“我的对手们更青睐年轻人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人具备黑天鹅的潜力。”有一个投资人这么和我描述:“如果我在 Google 呆了五年,我怎么有机会成为黑天鹅?你要是没听说过我,反倒更有可能了。这就是集体思维。”
自然而然, Scheinman 决定反其道而行。他成为了专为倾尽家产的创始人们提供资金的天使投资者。他觉得,有足够的资金运营一到两年,这些资深的创业者将会搭建起一个足够颠覆风投偏见的产品。事实证明他是对的:2012 年底,他投资的 9 家企业中有 3 家获得了百万美金的融资,其中包括一家拥有 2 亿用户,市值超过 3.6 亿美金的即时消息公司 Tango,其创始人是一个年近 50 岁,前任以色列坦克指挥官。(注:Tango 在 2014 年得到阿里 2.8 亿的投资,市值现在已逾 11 亿美元。)
创业家 Nick Stamos 图:Boston Herald/Angela Rowlings
在 Scheinman 帮助过的创业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案例来自波士顿工程师 Nick Stamons。二十世纪初,Stamos 就是一家市值 100 万美金的初创企业首席技术官,每个与他工作过的人都称赞他的技术水准,他过人的推销技巧,以及对创新的鼓励。
而当 Stamos 着手展开自己的新事业——一家名为 nCrypted Cloud 的保密云存储服务时,即便得到了 Scheinman 从资金到人脉等各方面的帮助,他仍然得面对硅谷已经累积了 50 年的偏见。
和那些穿着连帽卫衣的极客不同,44 岁的 Stamos 看上去很健壮,不拘小节。在和他共进午餐时,Stamos 对于年龄增长的顾虑越发明显——不是关于他本人,而是自己所在产业对年轻人的盲目“迷信”。期间他抱怨说:“倾听真的是许多年轻人都难以掌握的一项技能。”
尽管如此,年龄歧视在硅谷仍然是以一种其他领域更少见,且更微妙的形式存在:“人们总以为年纪大的开发者是靠五年、十年前学会的技术吃老本,”一个四十多岁的程序员说道,他的公寓里,住的几乎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Scheinman 与 Stamos 在为 nCrypted Cloud 的奔波的途中见了不少投资者,许多都对他们敷衍了事。“他们早就心里有数了” Stamos 说,那时,十家风投企业中仅有两家对他们感兴趣。Scheinman 相信,Stamos 的年龄是这些企业对他们说“不”的潜在原因。
更倾向于为年轻人融资确实不无道理。特别是那些目标市场本来就是年轻人的企业,一个年轻的创始人显得理所因当。而且,他们往往都是世界级的编程高手,从青春期以前就开始把玩计算机键盘了。“等他们到了 22 岁,早就成了专家。有着上万小时的代码量。” Netscape 联合创始人 Marc Andereessen 曾这么说,他自己也是硅谷最受尊敬的年轻企业家。“而其他领域不会又这种事……你不会从 10 岁开始就设计桥梁。”
在硅谷,当你谈到年长的创业人时,他们总被认为是吃老本、容易疲劳、过于愤世嫉俗,而且不相信真正的改变是可能的。
即使年轻人更容易创新,并不代表我们要把他们的地位置于我们之上。而其他国家也有充分的例子证明:“德国经济大多依赖轻型工程。是家族产业与长期规划的结合。” 向英国政府倡议建立伦敦科技中心的程序员、作家 Ben Hammersley 指出了增量模型之于德国经济实力的重要性。相反,拥抱硅谷模式,高度投机的经济,总是更容易产生经济泡沫。
虽然最后得到了承诺的资金,Stamos 仍对风投者们的冷眼相待耿耿于怀。一天晚上,我在和他在去往会展楼层的路上时,Stamos 看到 Ionic Security (云安全初创企业 )的执行长官正在房间里和朋友说话,“都融了 4000 万美金,他们还一个产品都没有。”
在那次会展的倒数第二天,Stamos 和我说一个叫 Aaref,曾和他见过面的投资人约他见面聊聊。Stamos 也邀请了我加入,但当我到了现场时,却发现他只身一人在取牛奶和糖包的地方。说话语气有些尖锐,眼神交流也不像以前那么多了,Stamos 告诉我,Aaref 放了他鸽子。
当这两人终于在第二天下午见面时,Aaref 帮 Stamos 买了一杯咖啡,滔滔不绝地讲起了 nCrypted Cloud。“他当时就是一个劲儿地‘太棒了,特别好,’”Stamos 回忆道,但 Aaref 从没触及资金可能性这个话题。那只是一次过场式的职业见面。差不多 30 分钟后,Aaref 说:“真不好意思啊,我下一个要见的人已经到了。” Stamos 抬起头一看,等着坐他位子的,是个一脸疙瘩的年轻人。